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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歸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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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歸來

曦珠收到衛陵的第五封信時, 是在四月中旬,鄭醜開的藥膳停了半月,她的嫁衣也已做了大半。

從年初起,蓉娘怕她胖了, 隔半月就要拿軟尺給她量身, 不許她多吃。

也不讓阿墨到外頭, 去買那些時新的糕點果子。

阿墨起初抗議道:“三爺叫買給姑娘吃, 也不是我的主意。”

話是這般說, 但想著蓉娘是三夫人的乳娘, 到底不敢多嘴。

被控著膳食,曦珠倒不覺得被餓到, 只是有時無聊, 嘴裏就想吃些東西, 不吃也沒什麽。

這會蓉娘又站在她跟前, 邊伸展手臂,用軟尺圍著她的腰量, 邊小聲說起衛度的事。

“今日你姨母才請冰人到郭家去,聽意思是要在你與三爺成婚後,才給辦二爺與那個郭家姑娘的婚事。”

蓉娘早知國公夫人要給衛二爺找繼室, 卻沒想到怎麽擇選了郭家。

她不大清楚其中關竅, 只忽然一日,與幾個婦人嬤嬤閑聊時, 聽到了這事。至於更細節處, 一概不知。

回來後便告訴了曦珠, 曦珠也是吃驚。

等到翌日, 衛虞來找她說話,提起此事, 也是不清不楚,只說衛度如今被公爺打地下不來床。

後來去正院,見姨母愁容滿面。

且談兩句,曦珠心裏有了點猜測,但不過想想罷了,與她無關。

“沒長胖。”

蓉娘量好姑娘的腰身,滿意地點頭道。

她並不覺得胖些不好,十六七歲的姑娘,還在長個,本來就要吃好,且姑娘本就瘦,多長些肉更好看了。

只是嫁衣按著那個尺寸做,不好再改。

將軟尺收起來,蓉娘嘆氣道:“也不知三爺何時能回來,這仗還要打多久啊?”

從去年重陽出征,到今時四月中旬,都快七八月過去,連點要回京的音訊都沒有。

蓉娘禁不住問道:“他可和你說了?”

曦珠不好講信裏的話告訴,只抿唇笑道:“三表哥說快了。”

“快了是什麽時候,倒有個準信啊。”

曦珠將信件放入那個裝了半匣的拜盒裏,道:“戰場上的事,哪裏能準得了,定要將羌人趕出去,不能再犯疆土,他才能和大表哥放心回京。”

蓉娘唉了聲,合掌做個額彌陀福的手勢,對空拜了拜,道:“只盼著盡快平安回來。”

曦珠笑了笑,看向窗外,那棵杏樹長高了,越過墻頭黛瓦。

隱在密匝樹葉間的青杏,也比去年多了好些。

春日將過,天氣一日比一日熱起來。短短時日,外面便發生許多事。

快至端午,記起他曾說過的話,曦珠坐在窗邊的榻上,手指動作間,艷麗的絲線翻飛,開始給他編織第三個香纓帶。

她盼望他平平安安地,快些回京來。

天漸漸昏暗下來,幾個暮色四合的輪轉,霞光籠罩整個院落,傍晚的風徐徐吹拂。

她蹲在臺階前,逗弄他那只皮毛全黑的細犬。

原本養在破空苑,但開春後,阿墨被蓉娘勒令不能去買糕點,就將狗牽了來,說是三爺吩咐,要討她高興,不讓她覺得無聊。

曦珠半撐下巴,垂眸揉著狗頭,見它舒服地趴著,搖著尾巴來蹭她的手,又給它撓起脖頸。

她也有些想他了。

*

四月底時,汗王阿托泰吉領四千騎兵,夜間攻打平梁城。

一片火光裏,最易攻破、也是駐兵最多的北城門險些失守,被領兵趕來的衛陵改換戰術,嚴防死守住,才避免羌人攻入城池。

在羌人退兵之後,衛陵朝看守北城門的將領劉慎安大罵:“廢物!若是城池失守,便要追究你的罪責!”

混亂之中,兩方將領各帶親兵,將起沖突,被趕至的主帥衛遠下令,讓人強行將要鬥毆的兩人分開。

劉慎安卻氣急之下,帶領手下的三千兵力,往城外追擊退敵的汗王而去。

是要一雪前恥。

誰知追了小半個時辰,以為汗王畏懼,更是英勇威猛地快馬去堵。

直入一處山地,汗王反應迅疾,領兵轉向反攻回來。劉慎安應對不及,陣法立時被沖擊四散,反被羌人追擊逃命。

惱火丟命的驚懼裏,要折返城池尋求援兵。

但他此次外出所帶部將士兵,並非精銳,裝備平常,又面對狡詐多計的阿托泰吉,如何與出身馬上的羌人爭鬥。

不過一炷香,便被圍住。

後來幸得衛陵帶衛家軍過來協助,阿托泰吉見勢不妙,逃之夭夭。

劉慎安才撿回一條命來,卻也因違背軍令私自領兵出城,造成傷亡八百,是重大失責。

衛遠撤去他的將軍職務,由其他人暫代。

衛陵無法判斷此時對羌人嫉惡如仇的劉慎安,在前世是何時投靠的阿托泰吉,以至在最後的關頭,出賣消息投敵叛國。

但如今想這些,都已然無用。此人以後難以覆用。

調遣此人在北城門,是他之主意。

而劉慎安自己在此次的追擊裏,身受重傷,被長矛刺中心口三寸的位置,不過半年便逝世了。

自然,這是後話。

五月初至六月上旬,大大小小,先後七八場戰役打下來,已近白熱。

終於在六月十三這日,阿托泰吉支撐不住折損,聯合的部落首領也不滿起來。

內部問題不除,如何完成攻打南下的大業,只能派使者前來談判,願休戰不再侵犯大燕疆土。

帳中徹夜通明,諸多將領幕僚圍桌商議,最後同意談判,但提出條件。

又是老話常談,諸如上貢牛羊、互通邊關貿易一類。

使者帶著擬定的和談書回到狄羌大帳,欣喜完成使命。

卻不想與此同時,衛陵帶小支選出的精兵勘察,探出阿托泰吉大軍的所在。

便在和談的前一日,衛遠將指揮權暫交給他,衛陵帶領裝備火.槍完全的衛家騎兵,前往殲滅敵人。

所謂的和談並不存在。

阿托泰吉始料未及,也應對不及,一陣對敵廝殺後,帶兵往更北方逃竄。

衛陵領兵追擊,最後在雪谷之地,與早埋伏在山林裏的另兩個將領,所帶五千兵力,從山上俯沖以作合圍。

硝煙彌漫,亂蹄踩踏。

慘叫聲響徹山谷,改進過的火.槍不必每次填充裝彈藥,可連續三發,要命至極。

阿托泰吉全然沒有預料,再如何強裝鎮定,也亂了陣腳,一心只想逃命,卻被圍堵在山谷。

最後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
死時,他的腦袋被射穿一個血洞,紅白腦漿從窟窿裏噴出,濺落青草上,流向黑泥地。

鏖戰持續了一日一夜,戰役結束時,整個雪谷滿是燒焦的痕跡,山上的桃花林正被大火熊熊燃燒,大風吹過,還在不斷地往遠處蔓延。

大燕的主將副將匯合在一地。

衛陵擡起手臂,以袖子擦了把臉上的灰和血,命人清點傷亡人數,又下令清掃戰場,以免後續爆生瘟疫。

“就地焚燒羌人屍體,將我們將士的屍身擡送回城。”

諸位將領在這幾個月,已見識了這位鎮國公第三子的厲害,更何況在外的指揮權都在他的手上。

心裏也欣悅此次獲勝,少不得記自己一筆功勞,升職在望,還能早些歸家去。

如此,紛紛應“是!”,領命去做事。

山林的火還在燒,卷動熱風,將未湮滅在火光裏的桃花吹來,撲向眼前的殘肢斷骸、屍山血海。

沖天的血腥氣味裏,衛陵不由笑起來,撕扯袍擺布料,將裂開血肉的手掌纏繞。

很快,下個月,他就能回去見到她了。

*

整整兩個月,曦珠都未收到衛陵的信。

她去正院時,聽公爺說起那邊的戰事正是焦灼,夜裏有時驚慌醒來,靠坐在床頭,捂住發緊的心口。

她想,他不會有事的。

他答應她會回來的,一定會回來,不會再如前世一樣。

她也沒有再做如前世那樣t的噩夢。

又一個夜晚,她沒有睡著,攥著平安符,睜眼等到了天亮。

終於在六月底時,曦珠收到了他的第五封書信,裏面說他會在七月中旬回來,具體哪日不確定,軍中還有些雜事要處理。

她將他的信貼在胸口,低頭笑了笑。

坐在榻上一會,起來在屋子裏走動,瞧見擺在幾上的那盆秋海棠有些土幹,才想起好幾日忘記給它澆水了,忙拿壺給花澆水。

沒什麽事做,又拿一張抹布給葉子擦起灰來。

等那葉子都閃著光亮,順便拿插在瓶裏的雞毛撣子,給架子掃了灰。

青墜進門時,看見這場景,趕快過來道:“姑娘放著我來就好。”

曦珠笑道:“不過掃些灰,我自己來。”

等將屋子收拾地一塵不染,天色已黑。

又如之前的無數個夜晚,用完晚膳,看會書便要睡。

但蓉娘覷到姑娘望著書一動不動,那書好半晌也沒翻兩頁。

她自然聽說北疆大勝,三爺也要回來,高興地去將書合上,笑道:“看不下去便早些去睡,明日就進七月,沒幾日人就要回來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曦珠聽了她的話,沐浴過後往床上躺去,卻一時半會睡不著。

靜謐裏,窗外細蟲戛戛,幽幽月光滲進紗帳。

她的手指有些無聊地,撥弄那片青色的紗,垂眸看上面的月影明暗,輪轉了多少個日夜。

她漸漸有了困意,慢慢闔上了眼,卻隱約聽到聲響。

是從窗戶那邊傳來的,極熟悉的聲音。

曦珠一下子驚醒,卻躺在床上好半會沒動。

直到那輕輕的叩窗聲又響起,她才坐起身,將紗帳拉開掛在鉤上,忙穿鞋往那個映有暗影的窗走去。

她將栓撥開的剎那,那扇窗被推開。

皎潔月光撲落進來,在她甚至沒看清他時,一只手已經將她緊壓進他的懷裏。

他俯首下來,唇跟著落在她的臉上。

他一邊急切地親吻她,一邊反手去關窗,收手回來按住她的後腦。

迫近的氣息讓她不斷後退,退到榻邊她倒了下來。

他扶住她跟隨壓下,捏.弄她的腰,一切她身體柔軟的地方。

輕薄褻衣被揉亂松散,她摟住他的脖子,張著唇,溢出輕吟地,承受他粗重滾熱的氣息。

聽到他低沈微澀的笑聲:“長些肉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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